两面红旗四号 200cm×160cm 水墨设色纸本,朱伟落款,艺术家钤印十一枚:两枚朱伟印信、与时俱进、艺术家网站、大玩、神品、图章、朱伟印鉴、朱伟、朱伟书画、朱伟真迹 2010
库:你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很有特点,这个形象最初从何而来,其中是否有自己的投射?
朱:文革时期宏大叙事、高大全红光亮的作品大家看得太多了,快把人都看吐了。改革开放之后,人们开始关注个体、人性、每个具体活生生的人。我也是人,所以有些形象有我自己的影子,画别人,人家也不一定同意,其实也是更多的向传统回归。中国古代的很多经典绘画,画的都是普通的人,街坊邻居、才子佳人的什么的,给伟人、皇帝太监画像的并不多。
库:这个形象的创造完全是一种画面感觉,还是含有某种文化隐喻?
朱:画的时候完全是从画面的感觉出发,事后才看出还有那么多隐喻和文化承载。当时要知道有这么多事,不一定能画得出来。
库:2002年的一张《无题4号》给我的印象很深,画面中只有半个背部,但却仍能一眼看出是你的手笔,这种强烈的个人性是怎样获得的?
朱:当时油画也都在画个人,画自己,我就想水墨画怎么就不能。实践证明不但能还不错,水墨画一直没人这么画,我算开了个头。
库:你的画面很“美”,但在这种美的后面又有某种很残酷的东西,这是否在你的预设之中?
朱:你所看到的美是画面整体给你的感觉,正如你说的,画面的背后是在描绘残酷的客观现实,甚至可以说更多的是痛苦。从我近二十年来的创作来看,可以分为两部分。前十年是在叙事、讲故事,紧讲慢讲还怕别人听不懂,不理解,所以整个系列更像是章回绣像小说。比如1993年的“北京故事”、“甜蜜的生活”系列、“新编花营锦阵”系列、1996年的“中国日记”系列、“九十年代”系列、“太上感应”、“梦游手记”系列,等等。从2002、2003年开始强调隐喻即水墨画讲究的意境。画面开始简练一些,有的相当简练,比如2003年的“大水”系列、“开春图”系列、2005年的“乌托邦”系列、2008年的“两面红旗”系列。
画面内容虽然有了些变化,但我还是在强调人们在现实当中所必须遇到的痛苦、不得意、冷漠及对真、善、美的追问。
关注人在现实不同境遇中的处境和变化是我画画的动机和根本,也是我的激情所在,就像是摇滚乐手,只有在你有愤怒、有情绪要宣泄时,你才能吼得出来。
大玩、神品、朱伟书画、朱伟 2004
库:从很多作品的名称上看,你是一个有着传统文人情怀的人,但面对作品,会发现这种情怀好像只是一种借口,或是一层外衣,用之表达的是对现实的一种怀疑与讽刺。你认为自己属于文人吗?
朱:现在哪有文人?有文人情怀的倒是不少,我就是其中之一。
传统是一天一天累积形成的,历史上的每一天对当时来说都是全新的,都是当代的,前卫的,否定传统怎么会有后来的当代和前卫。
库:你是怎样将中国传统文人趣味与当代艺术家对现实状况的关注,这两个看似矛盾的方向融合到一起的?
朱:对不起,我从没拿传统文人的趣味来关注当代现实,这是不可能做到的,这犹如诈尸,让死人起来陪你喝酒。我们所说的撑死了是对古人的揣摩,我在另外一篇文章里曾经说过,我们曾经挖出了汉代的编钟,随即就有人编排出了一套《编钟乐舞》,谁都知道,中国古代没有发明出五线谱,连简谱都没弄出来,那这套音乐是怎么传承下来的?靠口口相传,从汉代到今天,如果真的能传下来的话,那味儿得变成什么样,那还是当时的音乐吗?既然不是了,那你让观众瞎听什么,这不是在误人子弟吗?拿揣摩出来的东西当真,是不是不太严肃?
库:很多艺术家,特别是水墨艺术家,在回望自身传统的时候,更多看到的是限制、模式与样式,想创新就干脆另起炉灶,搞video、装置去了,怎样既坚守传统,又能搞出新意,这个难度就太大了,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?
朱:这需要坐得住,还得耐得住寂寞,特别是水墨画。即使创作当代水墨画也需要足够的功力和悟性。
用传统的水墨技法、现代的思路,画你看到的理解的现实就行,没什么难的。老想着跳大神恐怕出不来。
十有八九、朱伟真迹、朱伟书画 2002
库:有艺术家提出:现在只有当代艺术问题,水墨本身已经不是一个问题。你是否同意这种看法?
朱:这是一谬论。什么是当代艺术,当代艺术是要落实到具体的东西上的,比如通过绘画、雕塑、装置、行为艺术、Video、音响等等形式表现出来。你通过它们来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当下现实和想法时,所遇到的问题,就是当代艺术的问题。我们吃东西的时候讲究吃点有营养的,所谓营养是通过白菜、萝卜、茄子、西红柿、猪肉、牛肉、羊肉、鱼虾等等组成,你要想摄取营养,就得通过它们,没有专门有一个东西叫营养的。谁能给我炒盘营养出来?当代艺术也是同样的道理。
库:可想而知,对于你的作品。外国批评家不会放过从政治角度大谈特谈的机会,这与你的本意或许有着一定差异,你怎样看待这种误读?
朱:中国的社会现状就是如此。直到如今我们的大街小巷也是标语口号不断,只不过对中国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,甚至能做到视而不见,外国人没有受过这教育,所以他敏感。你说我的画面里还有肯德基麦当劳呢,他们怎么不在意?人家打小就是看这个长大的,看到现在还一惊一乍的,说明这人有病。我们的社会至今为止还是一个权力政治的社会,这个特征无处不在,包括艺术家的作品里。我对这种误读还是比较宽容的。当然,艺术家过多的使用政治符号,会让人觉得哗众取宠,创作能力低下。
库:“红旗”这一元素在“乌托邦系列”中就已出现过,后来怎么想到将之单独提炼出来,创作一系列作品的?
朱:单独拿出来更多的是从技法的角度考虑,古人有“曹衣出水,吴带当风”,我们也可以用它来表现当下的东西,看看谁表现得更好。红旗是大家常见的,甚至看得都没感觉了,但是都没能很好地表现出来。
伟书画、朱伟印信和图章 1994
库:最近几年来好像越画越慢了,是有意控制节奏吗?
朱:嗯,是在有意的控制。现在一年画6张左右,没有新的主意,应该少画。我现在大部分时间是在写毛笔字。
库:从作品上看,今年的作品在技法、语言上又有了新的尝试。现在的创作思路与技法上发生了哪些变化?
朱:是。还是在尝试,创作思路和技法上没有太大变化。
库:在绘画、雕塑、写作、导演等等这些身份之上,是怎样的一个共通的追求在引导着你的兴趣?
朱:我是画水墨画的,所以一切围绕着这个来。古代的画家画画之余弹琴、写诗、做文章,甚至作为门客到有钱人家里白话天文地理、古今大事、做人之道。当代的画家没这个机会,但可以做古代画家做不了的事,比如我就画画之外还刻木版画,到工厂去做雕塑,给艺术杂志写专栏,给摇滚乐队拍电影,但这一切必须是水墨画的延伸,必须有水墨的影子。
库:最近几年干了许多画画之外的事情,接下来的工作重心会放在哪儿?
朱:书法和水墨画上。作为水墨画家,这个岁数是想法和功力相对来说成熟的时候,应该是出好作品的阶段。